摩登巨獸　9/365

諾貝爾獎得主史迪格里茲：錯誤的自由貿易　傷害公眾利益

儘管有些煩人，還是忍不住再說一次，學運及繼之而起的社會運動促使（迫使）我思考許多不願想，甚或從沒想過的問題。

昔日的學運多以一小群社會菁英（現在許多人是大學教授了）衝撞體制為主，然而私以為這一波尚未止息的社會運動最可貴之處在於，引起思考──極權統治者及既得利益者最害怕的工具。當舊有僵化卻理所當然的信念受到挑戰及審視，改變就再不回頭了。

記得一個月前，當許多持不同意見的公民熱烈討論服務貿易協議的必要性及危險性之際，雖然我亦如許多人一般為國家安全及民主自由的危殆心懷憂懼，但有個看似不那麼迫切的問題卻隱隱然浮現。好幾年前，某日在電視新聞中聽到全球高峰會的報導，八個世界「先進」國家的領導人在某個城市碰頭，場外抗議人士怒吼。當時不明白，全球化及自由貿易不是很好嗎？有什麼好抗議的？我必須承認這個無知可笑的疑問正好為今日大家大聲疾呼試圖捍衛歷史教科書之中立作了反證，對於不熟悉的議題，我們依賴的往往是求學時代從教科書上背下來的斷簡殘編，如若教科書內容有誤，甚至立場偏頗，未盡引發思考之責，僅行思想灌輸之實，後果可能不堪設想。畢竟，我們不是天天頓悟，就如我也只是倚靠這個偶然的契機才驚覺自己的盲點。

地球村，自由貿易。不知是誰率先勾勒了如此美好的遠景。然而，為許多憤怒公民（包括我在內）所撻伐的「小確幸」（在此向村上先生致歉，然此詞確實已在這個社會蔓生出自己的脈絡了），卻是那微小而至關重要的引信。除了以企業力量塑造極簡生活的品牌如無印良品外，我們今日沉溺其中的小確幸很大一部份來自於各種繽紛琳瑯的獨立咖啡店、服飾店。若有人認為手持一杯星巴克能讓人誤以為自己就是布爾喬亞的雅痞代表，那麼細緻精巧（但價格不輸星巴克）的獨立小咖啡店，或許就是某種「文藝青年感」的表徵了。特地加上「感」字當然意味著我並不認同這種小咖啡店能夠等同於文青，雖則文青於我個人也並非什麼不可高攀的標籤。

儘管如此，就連這些精巧而不便宜的獨立商店，在全球化及跨國企業的狂潮下卻也可能犧牲。企業甚至國家以其雄厚資本席捲世界各個角落，星巴克隨處可見的程度已如同台灣許多夜市都賣一樣的小吃一般，毫無特色可言了。或許台北街頭林立的咖啡店、早午餐店也並非第一批的受害者：那些甚至無力自我包裝的古樸商店，曾幾何時在我們還未及眨眼之際悄悄消失了。全球化。那些無計可施、深受傾銷之苦的農民只能到台北車站放白米炸彈，最後除了特赦回到原點之外，仍然只能艱辛向前。全球化。

當許多人撰文主張「不開放就會死」、討論國家安全與經濟邊緣化的拉鋸時，無論支持反對服貿協議與否，似乎都很少人關心這些全球化與自由貿易的犧牲者。而我們，作為這只摩登巨獸胃袋裡的酵素，消化著因全球化而漫漶各地的基改食品、美牛美豬之際，是否連選擇小確幸、選擇「不一樣」，甚至是自己的「選擇」本身，也遭到以全球化及自由貿易為名的強酸腐蝕殆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