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尋訪─序曲 43/365
à propos du voyage
出了瓦茨拉夫 ‧ 哈維爾機場,乘上客運前往市中心。對於布拉格的種種想像總描繪出一種浪漫的歐洲情懷,與對西歐幻想相比可說是相去不遠。然而逐步映入眼簾的卻是灰樸樸的、冷硬的公寓建築,「共產」一詞此時才真正撞進心裡,才真正以其對人們日常生活的真實影響展現在我眼前。
在布拉格的第一晚,不同於種種對布拉格春天的唯美描繪(我老記得布拉格之春是個政治事件,在我心目中實在與唯美搭不上邊),腦海中完完全全被「共產的破敗」幾個大字佔據,揮之不去。幼時曾聽聞在共產中國仍是真正的共產國家時,便去過中國遊歷的長輩轉述,國營商店及街上的人清一色穿著暗灰藍色的衣服,臉上沒有表情(如果有的話也跟正面情緒完全搭不上邊)。彼時自己的幻想中只出現一個單薄的、灰藍色衣衫的模糊身影,對這樣的敘述沒有任何感覺,甚至到聽見在波蘭捷克等前共產國家教書的友人述及共產建築時,也全無概念。我想這是好的,既浸淫在華美潔淨的西歐國家過久,作為台灣人也沒機會親眼看看走偏了的共產主義如何絞乾最單純的生活。當時心中的震撼實在難以用文字形容,我其實也不明白,不過就是很多灰敗落寞的方形公寓,一格一格僵硬的窗,要說缺乏設計感的各式房子,台灣也絕不落人後。然而那是種難以言喻的氛圍,難以描述的景象,彷彿夜晚九點甫天黑的城市裡,暗處蟄伏的共產幽魂仍瞪大眼睛意圖不明的直視著,與台灣「資本主義的破敗」(或說凌亂/缺乏美感)截然不同。後來幾天,這種強烈得無以復加的感覺漸漸清晰,也隨著與友人碰面,對此般景象的深沉形容「共產的破敗」被我們改以詼諧的方式形容:共產 style。
我對布拉格的第一印象,共產的破敗/共產 style。
懷著對世界上太多首都城市都有的恐懼之心,我拖著 25 吋的白色大行李箱在布拉格轉乘車站 Florenc 持續轉了五分鐘,受困於與其他資本/社會主義歐洲國家無異的路標不清,在即將惱怒之際發現鑽進地鐵站再看指標出來是最快的方法。十點多的布拉格市中心,濃烈的共產風格淡去不少。在經歷旅人的痛──歐洲石板路喀拉喀拉約五分鐘的洗禮後,與特地在家庭式青年旅館樓下等候的主人碰面。出乎意料的,是個和藹親切的白髮捷克老人,說著一口還可以的英文,向我收錢、介紹設施,順便介紹同房的台灣女孩。
後來很自然的與台灣女孩聊了起來。他也獨自旅行,一路從南法大城馬賽搭著客運往中歐前進。女孩在台灣的家居然與我家很近,走路約莫十分鐘,我們都覺得有緣。個性使然,我從不是最推崇自助旅行中遇到的「人」最重要的那種旅者;對我而言,旅行是一次次的出走、修行、撞擊、試煉(如果有旅伴的話),是對陌異的尋求,旅途的風或許使我更加嶙峋堅實,然而與上述旅人相比,我的旅行是比較個人的。或許是與陌生人(無關國籍)說話時內心的緊張使我的社交 routine 總是更快使自己疲憊吧。
儘管如此,當時因班機過晚,擔心打擾友人而選擇第一晚獨宿布拉格,也帶給我意料之外的驚喜。不是沒為自己一時不察而貪便宜訂了晚班飛機而些微懊惱過,但我們其實永遠不知道最後結果的好壞,因此當下的許多情緒其實並非必要,只要順流而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