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年青時候也曾經做過許多夢,後來大半忘卻了
「我在年青時候也曾經做過許多夢,後來大半忘卻了,但自己也並不以為可惜。所謂回憶者,雖說可以使人歡欣,有時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思縷還牽著已逝的寂寞時光,又有什麼意味呢,而我偏苦於不能全忘卻,這不能全忘的一部份,到現在便成了『吶喊』的來由。」
──魯迅
魯迅寫出了中文文學最好的短篇小說,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而往後的作家並未毫無佳作,但就是不及魯迅好,可魯迅相較於西方作家,又顯得勢單力薄了。而華人 作家並非不能寫,紅樓夢就是最好的正面例子,可當作家在思考人生意義的時候,華人哲學(儒家)會將文學引導至藝術的墳墓,所以作家寫寫停停,無法全心全意 投身,還想在現實中拿取些什麼,無形中總有力量在召喚著背離藝術,甚至責罵自己的一無是處,該為社會、家庭、國家做些什麼才是正途。
所以作家常常寫了一陣,就不寫了,或者根本寫不下去。像魯迅寫得這樣好的,能登封造極的,僅僅留下「吶喊」、「彷徨」等作品,他至37歲時才發表「狂人日記」,55歲去世。
哲學上最大的差異是,西方為先確認個人主義,在個人主義之上來跟社會互動,所以人活著不管是不是從事藝術活動,比較容易有信念,有尊嚴。中 華哲學不是,在這裡個人主義是要培育在現實之上的,而現實如此貪婪,它恨不得把個體雕塑成該成為的樣子,而這個「該成為的樣子」,葬送了許多有天賦的作 家,他們汲汲營營於跟現實拿取些什麼,這是我們的悲情。而栽種在儒家上的個人主義,不是個人主義,那還是儒家,所以當聽到有人對我說台灣才是中華文化的正 統,儒家在大陸已經消耗殆盡時,我羞愧不已。
什麼是中華文化在台灣?侯孝賢的「悲情城市」於1989年拍成,差不多是我出生的年代,故事取材於1945年,我爺爺的少年時代。三代了,台灣至今還籠罩在「悲情城市」的氛圍中。 我也是走不出的其中一份子,所以我感到羞愧不已。但:
“那些自稱為國家、家以及信仰等諸多我不再相信的,我將背離它們而去:而我會透過各種形式的生活或藝術形態自由和完全的表述,並靠著我僅有而問心無愧的武器捍衛自己──沉默,放逐,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