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 24/365

à propos du pays



我是江子翠人,我想活在更好的社會
願傷者康復,願逝者安息。

捷運一直是我成長風景中的一部份。每到一個國際城市如倫敦、巴黎,我從沒有真心感受到人們所說,那裡的路網多麼複雜,我總是在腦海中套用台北捷運的圖層,將之複雜化,便能得到我在該地所需的求生技能。我深刻知道地鐵/捷運系統如何扮演城市命脈的角色,命脈中如何鼓動著城市的生命。

今晚的事件令我想起挪威駭人聽聞的瘋狂殺人事件。事件本身的經過相信大家都有相當了解,所以我要說的並不是事件的細節,而是在挪威人終於稍稍從震驚或悲痛恢復之際,所做出的決定。他們決定,即使有這樣極端的右派份子屠殺九十幾個無辜人民,他們仍不會因暴力而對寬容接受移民的政策做出妥協。他們也不曾決定,因為實在太氣太痛太憤慨,就迅速把布雷維克一槍斃了(對強大的國家機器而言,這可以是多麼輕而易舉的事)。他們決定,他們一直以來崇尚擁護的價值,他們一直以來的信仰,不會被悲痛擊潰,他們會更加努力保護這個他們所珍視的價值。

我印象過於深刻,深刻到往後的這幾年間,我仍不時想起這篇報導,想起挪威人的決定。我永遠記得當時讀完,心裡異常驚詫,詫異於挪威政府與人民在如此創傷與災厄中,仍然堅守心中所信仰的,縱然幾乎被悲傷淹沒,卻沒讓情緒凌駕於理智之上,沒讓眼前難耐的傷痛凌駕於對未來社會的願景之上。我當下就深深的,由衷的佩服。

當我晚上看見一片撻伐廢除死刑的聲浪時,我感到驚訝,但並不意外。就如同我幾個月前認知到的,台灣公民雖然大多善良、熱心,但情緒卻極度容易受到鼓動,彷彿一槍斃了行兇的大學生,或將之凌遲處死(我看到許多人發表這樣的意見,確實就是「凌遲」二字),傷者能立刻復原,逝者能復生,受害人及其家屬能受到立即的安慰,最重要的,正義能即刻實現。最重要的,彷彿將嫌犯從地表抹除後,這個在海洋中飄搖的島嶼,就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但是可能嗎?

我談論過對死刑的看法,但這並不是我想多所著墨的地方。讀了一些評論,最能引起共鳴的莫過於下面的觀點:與其追究嫌犯就讀的學校、病史,是否飲酒,是否該判死刑,我們應該稍稍壓制高漲的情緒下幾乎失去理性的義憤,應該冷靜下來,別像從前那樣,只求採取最快最簡明的「分類」法,將之貼上精神病患、喝醉,或者「異於常人」等標籤,再除之而後快;我們的社會喜愛說一句話,「治標不治本」,但是大眾的行為,包括一昧(在第一時間?)怪罪廢死聯盟,別說治本,可能連標都沒打到。

我們,應該思考。就像一波波公民運動浪潮漸漸點醒我們的,我們應該思考。就如同我們竭盡心力思考服貿協議究竟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核電廠的威脅究竟值不值得,預防性羈押合理不合理,政府到底有沒有權力控制/箝制公民的自由,我們也應該思考,是什麼樣的社會環境,什麼樣的教育體制及方法,什麼樣的對待,讓一個曾經也只是我們之中一員的他,選擇持刀砍殺無冤無仇的路人?

如果我們拒絕思考,那麼我們就放棄這個隨著極大傷痛而來的機會,一個可能使我們反省並思考如何能讓我們的社會更好的機會。悲劇已經發生,我們當然可以憤怒悲傷,我們當然要為逝者哀悼,然而若我們放任情緒淹沒這個,雖然我們不願但不請自來的機會,在我看來,太對不起那些失去生命的同胞了。

要殺掉兇嫌太容易了,此時媒體要煽動大家的憤怒也太容易了。太多民眾恨不得將嫌犯千刀萬剮,然而就如治水,一味防堵並加高堤防並非長久之計,了解阻塞所在才能更有效的防止氾濫。不過支持或反對廢死不是我的重點,我最想說的是,與其花費時間精力為甚至還沒進入一審的案子對一個根本不應為此案負責的民間團體破口大罵,不如停下來,思考我們要如何建立一個更好的社會,一個把類似事件發生的機率降到最低、傷害降到最小的社會,一個能讓希望活著的人能繼續活著,讓失去希望的人重拾希望的機會。

任何時候,都別忘了思考。

photo credit: Antonio Buccella via photopin 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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